端午·屈原
汨(mì)罗江坐落于湘江北部,是湘江在湘北的最大支流。二千多年前,它见证了一场伟大的“自杀”。公元前278年,楚国都城郢(今湖北江陵县)被秦军攻破,屈原感到救国无望,怀沙投江而死,时年62岁。
屈原为楚之贵族,其生时魏齐相争,立时秦齐相争,死时秦赵相争。在这个时代,群星荟萃,将相倍出。魏之犀首、信陵,齐之匡章、田单,赵之赵奢、廉颇,楚之景舍、昭阳,秦之赢疾、白起,燕之乐毅、秦开,纵横之苏秦、张仪,皆为人杰也。
自韩、赵、魏三家分晋(公元前403年)以来,变法与争战便成为这一时代的主题。
三晋中的魏国迫于外部压力以求变法图强,魏文侯任用李悝(kuī)为相,开始变法改革。李悝在政治上主张废止世袭贵族特权,选贤任能,赏罚严明;经济上实行尽地力、平籴(dí)法,式废除了中国传统的井田制;并总结变法成果,集各国刑典,编撰完备的魏国法律《法经》;在军事上,建立“武卒制”,用专业士兵来替代战时的临时动员兵。
魏国因此而富强,文候用吴起西取秦西河之地(今山西、陕西间黄河南段以西地区),任乐羊东灭中山国(今河北省中部太行山东麓地区),开疆拓土,始执中原之牛耳。
继魏国而后,各国也纷纷开始变法,以求富强。楚悼王任用吴起进行变法(公元前386年),秦孝公任用商鞅进行变法(公元前356年),齐威王任用邹忌进行变法(公元前355年),韩昭侯任用申不害进行变法(公元前351年)。
强大起来的诸国纷纷向发起来魏国挑战。其中,率先发难的是齐国。
公元前353年,齐发兵以解赵围。孙膑出计“围魏救赵”,于桂陵伏袭,一战歼之,并生擒庞涓。然桂陵之战并没有击溃魏军主力,魏国军势仍盛,随后庞涓也被放回。等到了公元前341年,齐发兵以解韩围。孙再膑出计“减灶增兵”,诱敌于马陵伏袭,杀庞涓,俘太子申,全歼魏军。魏国自此一蹶不振,齐国称霸东方。
秦国也乘机开始攻魏。秦国利用变法红利,屡次挑起“河西之战”。公元前354年。秦国利用魏国与赵、齐作战的时机,进攻魏河西长城重要据点元里(今陕西省澄城县东南),歼守军7千人,并攻占少梁。公元前340年,秦乘机进攻河西,大败魏军,卫鞅用计擒魏主将公子卬。因功,卫鞅封于商,号商君。
而楚国虽在楚悼王时期便有吴起进行变法(公元前386年-前381年),但由于旧贵族势力的阻碍,在楚悼王死后变法并没有继续推行下去,吴起也因此殒命。国势渐衰。然“百足之虫,至死不僵”,楚宣王(楚悼王之子)欲兴霸业,趁北方齐魏相争之机,取巴、黔,灭陈、蔡。
公元前340年,楚宣王卒,子熊商立,是为楚威王。
公元前340年的一天,一声婴蹄在楚国丹阳乐平里的莫敖屈章家中响起。屈原在《离骚》中记载了当时的场景,“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又因“正,平也;灵,神也;均,调也。言正平可法者莫过于天,养物均调者,莫神于地。”
所以名“平以法天”,字“原以法地”。故又称“屈平”、“屈原”。
屈原为楚之公望,芈(mǐ)姓屈氏,源于楚武王之子熊瑕。楚武王封熊瑕于屈地(今湖北秭归),故后人以封地为氏。
屈氏与国同体,在整个战国时期,同景氏、昭氏皆为楚国公族中最有势力的氏族大宗。
屈原一直到20岁(公元前320)都居住在乐平里。屈原虽出身贵族,但因自幼生活在民众之中,加以家庭的良好影响,故十分同情贫苦百姓。
从这时起,小小年纪便做了许多体恤民众的好事,博得了众口一词的赞誉。其间,屈原嗜书成癖,读书多而杂,并留下了“石洞读书”与“巴山野老授经”的故事。
而当屈原还在“不知愁”的少年时,中原大地发生了剧烈的变动。
公元339年,当年风光无比的商鞅最终作茧自缚,车裂而死。魏国也终于抵御不了来自东西两方的进攻。魏惠王于公元前334年,率领韩国和一些小国到徐州(今山东滕县东南)朝见齐威王,尊齐威王为王,齐威王不敢独自称王,于是也承认魏的王号,即“徐州相王”。
而此事引起了楚威王的不满,次年楚威王因齐国僭越称王,同时因田婴欺骗楚国,于是亲率大军伐齐。此时,齐国派人前往越国游说,欲祸水东引。遂在徐州之战的同时,又爆发了越楚之战。徐州之战,楚国先胜后败,只得退而求之,攻占吴越之地。
在楚宣王与楚威王两代国君的努力下,疲敝的楚国有了短暂中兴的局面。然威王十一年而卒,子熊槐继位,即楚怀王。
怀王早期欲继父志,图霸业。因魏曾趁楚丧,取其径山。遂于公元前323年,大败魏军于襄陵,夺八城而返。
齐、楚、秦三霸相立之势已成。同年,为了抵御“三霸”,次于他们的韩、赵、魏、燕、中山五国相约为盟,共称王,史称“五国相王”。
当是时也,怀王欲效先王变法图强。
公元前320年,屈原应楚怀王之召出山进京,为鄂渚县丞,君臣相知。次年,屈原升任左徒(次于令尹),并出使齐国,合新君宣王,修复齐楚关系。公元前318年,魏相公孙衍于“五国联盟”的基础上,游说楚国,并奉怀王为纵约长,邀为攻秦,屈原随军而前,史称“五国攻秦”。但实际上只有韩、赵、魏三国有真正出兵,联军止于函谷关,合纵失败。次年,魏国退出合纵。
“五国攻秦”后,楚国外部局势稍缓。秦国见东进无望,转而向北攻略义渠,向南谋取巴蜀。北方的三晋、中山和齐国被燕国爆发“子之之乱”所吸引,都欲分一杯羹。
公元前317年,在经过两年的酝酿后,怀王终于决定任命屈原进行变法改革,屈原时年23岁。意气风发的屈原决定以《橘颂》来表明自己的志向(详情见文末)。
屈原在得到楚怀王和令尹昭阳等一帮公正不阿的大臣支持后,针对楚国政治的种种弊端,于三年间,制订并出台各种法令,与旧贵族和一切顽固势力进行斗争。屈原变法可总结归纳六条:
然而腐朽得旧贵族势力过于强大,楚怀王性格随和,缺乏独断专行的霸道,做不了乱世之君。当屈原变法显现成效时,靳尚等旧贵族势力,竟与秦国勾结起来,谗害和打击屈原。
公元前314年,屈原因上官大夫之谗而见疏,被罢黜左徒之官。次年,流放于汉北地区(今河南西峡、淅川、内乡一带)。
而此时,秦国已于公元前316年,派司马错灭蜀占巴,直逼楚国黔中地区。又于公元前314年,攻打义渠,蚕食其徒泾(在河西郡)等二十五域,广拓西北地,进一步解除了后顾之忧。并命樗里疾攻魏,于曲沃大败魏军。同年,齐将匡章攻燕,几乎占其全国。齐秦之兵势,匹敌天下。
而楚国的站队至关重要。公元前313年,齐宣王和楚怀王举行会盟共同对付秦国,随后齐楚联军攻取秦的曲沃,斩断了秦东出的触角。
但齐楚的如意算盘却很快被秦惠王打散。次年,秦惠王派张仪使楚,以六百里商於之地诈楚怀王。言:“若此(指楚如闭关绝齐,楚得商於之地),齐必弱,齐弱则必为王役矣。则是北弱齐,西德于秦,而私商於之地以为利也,则此一计而三利俱至。”陈轸谏言,“夫秦所以重王者,以王有齐也。今地未可得而齐先绝,是楚孤也,秦又何重孤国?且先出地后绝齐,秦计必弗为也;先绝齐后责地,且必受欺于张仪;受欺于张仪,王必惋之,是西生秦患,北绝齐交,则两国兵至矣。”怀王不听,贪商淤之地,而遣勇士宋遗假道于宋,借宋符直造齐界,辱骂齐湣王,齐楚盟约破裂。然怀王闭关绝齐后只得六里。
怀王怒,欲攻秦,陈轸再谏,“伐秦非计也,王不如因赂之一名都,与之伐齐,是我亡于秦而取赏于齐也,楚国不尚全乎!王今已绝齐,而责欺于秦,是吾合齐、秦之交也,国必大伤。”怀王又不听,举兵攻秦。
公元前312年,楚、秦战于丹阳,韩、魏同秦。齐见楚、秦开战,以大局为重,联宋攻魏,围煮枣(今山东明南)。
在西线,楚出动两路大军击秦,一路以屈丐率主力,兵出丹阳,在商於前线与秦军对峙。另一路以昭鼠率十万大军驻汉中。此时,秦将术视来攻,楚将昭睢败之于重丘。秦国忧虑,遣苏代诈昭鼠。而后命魏章、樗里疾、甘茂领军攻楚,先集中兵力攻取丹阳,而后再攻取汉中。秦大败楚于丹阳,虏楚大将屈丐及裨将逢侯丑等七十余人,斩首八万。又攻楚之汉中,取地六百里,设汉中郡(今陕西汉中)。
随着西线的胜利,秦接着出兵助韩攻楚,反围楚景翠;助魏攻齐,至濮水,虏其将声子,逐其将匡章。
楚怀王见西、北两线俱败,大怒,调全国之兵反攻。此时,秦军毫无防备。短短几天之内,景翠所带领的先锋克武关,夺商於,兵临蓝田,直逼咸阳。秦国举国震惊,秦太子嬴荡急令甘茂率八万人增援蓝田。
随着秦军大将樗里疾和楚军大司马昭滑的主力抵达,三十万秦军和五十万楚军对峙蓝田。而在秦楚蓝田血战的同时,韩、魏本在背后作壁上观,但最终秦王迫于危机答应了“不干涉韩国和魏国侵占楚国领土”的协议。于是,韩、魏乘楚受困,出兵南下袭击,攻占召陵(今河南漯河境内),直逼邓(今河南南阳境内)。这意味着楚军的后路即将被切断。
而秦军的顽强也使得楚军几无可能在后路被断之前击破秦军,楚军面临前后夹击的危险。楚军只得撤退,向秦请和,秦国损失也相当大,只能让步妥协了。于是,秦楚在蓝田签订了和解条约,秦国归还了汉中郡的南部地区。
而待楚军陆续撤退到南阳,韩将暴鸢,魏将公孙喜已分别将宛城、召陵打造成铁桶一般。楚怀王无奈,不得不忍气吞声,只能收缩战线,保住现存的领土。
军事的惨败让楚怀王意识到只有与齐缔交新的盟约才能对抗日益强大的秦国,于是重新启用屈原,让他出使齐国。次年,秦又攻取楚召陵。然秦惠王为了东进并不愿完全把楚国推向齐国,称“愿分汉中之半给楚,与楚结盟”。
楚怀王比起汉中的土地,更想要报复张仪。张仪则主动再次去楚,秦惠文王不放心,张仪告慰秦惠文王说:“臣善其左右靳尚,靳尚又能得事于楚王幸姬郑袖,袖所言无不从者。且仪以前负楚以商於之约,今秦、楚大战,有恶,臣非面自谢楚不解。且大王在,楚不宜敢取仪。”张仪来到楚国后,用重金贿赂靳尚,并靳尚一方面要楚怀王不要得罪秦国,另一方面又对郑袖说秦将“以美女聘楚王”,鼓动郑袖在楚怀王面前花言巧语,播弄是非。于是,张仪得到释放回到秦国。
此时,屈原还在出使齐国,等到回来时张仪已经离开。屈原劝谏怀王,怀王后悔,立即派人追张仪但没有追到。同年,张仪分别游说韩、赵、燕、齐四国,欲与之连横。功毕回国,却闻秦惠王卒,子嬴荡立,即秦武王。
公元前310年,因秦武王不喜张仪,仪遂离秦赴魏,任魏相一年卒,各国也纷纷恢复了合纵联盟。同年,怀王再次领悟到被张仪欺骗,**屈原为齐使以求缓和齐楚关系。而当屈原从齐国回来后又马上被楚被怀王疏远
秦武王即位后,“欲车通三川,以窥周室”。公元前309年,齐宣王欲为纵长,恶楚之与秦合,遣使遗楚王书。屈原此时为三闾大夫,不能参与朝政,只能通过昭睢等大臣敦怀王合齐。怀王犹豫不决,昭睢力谏,遂不合秦而合齐以善韩。
公元前308年,秦命甘茂、庶长封率军进攻韩国的宜阳。在进攻宜阳时,秦为了稳住楚国,曾派冯章到楚国游说,又重提割让汉中之地,以改善秦、楚关系。楚怀王面临齐、秦双方的压力与许诺,一方面派柱国景翠率师救韩;另一方面又不发动进攻,欲待秦破宜阳后,才进兵。次年,秦军经五月苦战终破宜阳,继而渡河占武遂(今山西垣曲东南)。韩、魏恐惧,韩襄王派国相公仲侈到秦国谢罪请和,魏襄王亦派太子朝秦。韩、魏臣服于秦。
同年,秦武王入洛邑“窥周室”,与大力士孟说举鼎,乐极生悲,断膑而死。秦武王无子,国人立其异母弟稷继位,是为秦昭王。公子壮不满,欲争王位,起兵造反,即“季君之乱”。于公元前305年,被魏冉诛灭。
趁秦国内乱之机,公元前306年,楚国联合齐国进攻越国,占领越国位于原吴国故地的国都,杀死越王无疆,把原来吴国一直到浙江的土地全部攻下,并设江东为郡。
季君即没,宣太后与魏冉掌秦之权。宣太后,楚人,芈姓,称芈八子(嫔妃称号),掌政后,与其弟魏冉实行亲楚联楚政策。
公元前305年,秦“厚赂于楚”,宣太后为秦昭王娶楚女,楚亦娶秦女,秦、楚“合婚而欢”,楚于是“背齐而合秦”。
公元前304年,秦昭王行“冠礼”后亲政,与楚怀王在黄棘(今河南南阳南)会盟,秦把原古楚地上庸(今湖北房山西)归还给楚国。上庸,地处汉中郡中心,秦楚复合。这与屈原所谋正好相反,而亦有奸人以谗言害之。屈原无奈,避地汉北。作《抽思》以抒有欲归而不得之意(详情见文末)。
公元前303年,齐、魏、韩三国因“楚负其纵亲而合于秦”,联军攻打楚国,楚怀王派太子横到秦国为人质,请求秦出兵援救。秦王命客卿通率兵救楚,击退了三国联军。次年,秦国一大夫与太子横因为私事争斗被杀死。太子横惧怕秦昭王怪罪,私自逃回楚国秦、楚关系又告破裂。
公元前301年,秦遣庶长奂会韩、魏、齐共攻楚。面对四国的攻伐,楚国也作了积极的部署,一方面派昭睢率军抗拒秦国,另一方面又派唐蔑率军抗击齐、韩、魏三国军队。因昭睢持慎重态度,仅“益昭睢之兵,令之示秦必战”,故此路双方陈兵对峙,并未发生激烈的争战。
而齐、韩、魏三国联军进攻楚国的方城,双方于泚水列阵,相持长达六个月。齐将匡章派人探测水情,楚军射箭,齐军不能靠近。后来有在水旁放牧的人告诉齐人:“水浅深易知。荆人所盛守,尽其浅者也;所简守,皆其深者也。”于是,匡章选派精兵乘夜从楚军重兵防守的地方渡河,向楚军发起突然袭击,于垂沙(今河南唐河境)大败楚军,楚将唐蔑被杀。韩、魏攻取了宛、叶以北地区。
次年,唐蔑副将庄蹻收拢残兵,带领广受楚国贵族压迫的农民起义反抗,于是“楚分而为三四”,政治动乱,统治不稳。
而屈原面对日益破败的楚国,在忧愁幽思而作了《离骚》(详情见文末)。
公元前299年,秦昭王继续对楚国采取软硬兼施、又打又拉的政策,一方面命庶长奂率军攻楚,占领了楚国八座城邑;另一方面又写信给楚怀王,追忆了黄棘会盟的亲善关系和太子横“不谢而亡去”、导致秦、楚交兵的经过,然后邀请楚怀王到武关会盟,继续维持奉、楚原来婚姻相亲关系。
楚怀王见信后,很忧虑。屈原刚刚从汉北的流放返回,同昭雎等忠直大臣一起力劝怀王不要赴会,说:“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无行。”然楚怀王庶子子兰则认为不能违背秦的好意,竭力怂恿怀王前去。结果怀王一入武关,就被秦军扣留,劫往咸阳。秦昭王要挟楚怀王先割巫、黔中之郡,后结盟,楚怀王怒道:“秦诈我而又强要我以地!”再也不肯答应秦的无理要求了。秦昭王于是把楚怀王扣留在秦国。
楚国大臣们以君王拘于秦,太子质于齐,若秦、齐合谋,楚国危矣,因而欲立在楚怀王庶子为国君。昭睢说:“王与太子俱困于诸侯,而今又背王命而立其庶子,不宜。”于是诈称楚怀王死,向齐国报丧,迎立太子横。
楚由齐迎归太子横立为顷襄王,公子子兰为令尹。因楚不肯向秦割让土地,次年,秦发兵攻楚,大败楚军,斩首五万,取十六城。
同年,韩、魏在齐相孟尝君策动下继续攻秦至函谷关。齐孟尝君田文曾应秦邀任秦相,后秦昭王欲杀害孟尝君,孟尝君依靠食客中善为“狗盗”、“鸡鸣”的帮助,才得以逃出秦国。逃回齐国后,齐王仍以他为相。于是,孟尝君联韩、魏攻秦国,以报怨仇。
此时,楚怀王欲乘机潜逃回国,因被秦人发觉,只得从小道奔赵以求回国,赵国惧秦,不敢接纳。怀王亡魏,遇秦兵,再劫至咸阳。次年,忧郁成疾,客死咸阳。
楚怀王死后,秦将其灵柩送回楚国,“楚人皆怜之,如悲亲戚。诸侯由是不直秦”。楚、秦绝交。
楚怀王在位三十年,欲继父志,图霸业,与齐威王、齐宣王、秦惠文王、秦昭王共逐鹿于天下,然怀柔有余,威武不足,以至“内惑于郑袖,外欺于张仪”,楚弱秦强,终兵挫地削,客死于秦,不亦悲乎。
同年,屈原懑而作《招魂》,以抒发对楚怀王囚死秦国的悲愤。令尹子兰闻之大怒,上官大夫受其指使,向顷襄王进谗言,诬害屈原,屈原被免去三闾大夫之职,放逐江南。他从郢都出发,先到鄂渚,然后入洞庭。
公元前296年,韩、魏、赵终于攻破了函谷关,秦都咸阳震动。秦被迫求和,归还了韩国的河外、武遂(今山西垣曲东南)和魏国的河外、封陵(今山西永济西南)。
而当所有目光在被齐楚秦三国的纵横捭阖所吸引时,北方的燕赵两国在慢慢地崛起。
公元前312年,燕昭王即位后,奋发图强,任命乐毅进行变法改革的同时谋划伐齐之策,欲报齐破燕之仇。终于在二十八年后报仇雪恨。
而赵武灵王为了国家的强大,在公元前302年,推行“胡服”、教练“骑射”,即“胡服骑射”。
于是在公元前296年,赵国结秦连宋,令仇郝相宋,楼缓相秦,以攻灭中山国。齐、楚之间的宋国,也在这期间,灭滕攻薛,攻取楚国的淮北地。
公元前295年,秦复以魏冉为相,并“予楚粟五万石”,主动改善与楚国关系。
同年,赵国国内发生动乱,安阳君公子章趁机发兵攻击赵惠文王,意图夺位。公子成和李兑从邯郸赶来平乱,发四邑之兵,杀田不礼。公子章逃到位于沙丘的主父(赵武灵王)宫中,主父(赵武灵王)因为父子之情,接纳了公子章。公子成和李兑率兵包围主父宫殿,终于杀了公子章。但公子成和李兑害怕主父对他们两人报复,继续围困,过了三个月左右,在宫中饿死,史称“沙丘之乱”。
次年,齐国贵族田甲突然发动政变,劫持了齐湣王,但很快就在闻讯赶来的勤王部队和临淄居民的围攻下,弃甲投降并释放了齐闵王。即“田甲劫王”。这使得齐湣王开始清除国内贵族势力,长期把持齐国政权的田婴、田文一派受到打击,孟尝君田文被迫出走到魏国,魏昭王任他为相。齐为继续结秦,用祝弗之计,逐亲魏大臣周最,任秦国亲齐的五大夫吕礼为相,秦、齐和好。
于是,秦国趁机对韩、魏就进行大规模的报复。公元前294年,秦将向寿攻韩,取武始(今河北邯郸西南),左庶长白起取城(今河南伊川西南),并大败魏军于解(今山西临漪西南)。
次年,韩、魏与秦战于伊阙(今河南洛阳东南龙门),白起大败韩、魏联军,斩首二十四万,占领了五座城邑,继而渡河攻取韩的安邑。
公元前291年,秦再攻魏取轵,司马错攻韩取邓、白起取宛。次年,夺魏国河东之地,占韩国武遂之地。魏、韩穷困,只能依靠赵国。
公元前288年,秦为了进攻赵国,并进而打击韩、魏,与齐连横,由秦相魏冉出面,与齐相约,并称为帝。然苏秦从燕国来到了齐国劝谏齐王。
齐缗王听取了苏秦的劝告,“齐、赵会约阿”,“约攻秦去帝”,任齐相的原秦五大夫吕礼又回到了秦国,秦昭王也只得取消了帝号。秦、齐的“连横”亦宣告失败。
次年,苏秦、李兑游说各国,形成五国合纵伐秦的局面。五国军队攻至荥阳(今河南荥阳东北)、成皋(今荥阳西北),秦被迫归还魏的温、轵、高平(今河南济源西南向城),归还赵的王公(又作三公或 分)、符俞(又作什清或先俞),向五国求和。
公元前286年,齐缗王以为形势对自己有利,举兵攻宋宋大败,民众散亡,宋王偃奔魏,死于温,宋国灭亡。魏、楚乘机攻取了宋的部分土地。
然齐国乘胜进取,灭宋后,旋又“南割楚之淮北,西侵三晋”,作为对楚与三晋的报复。
赵国与宋国有盟,因此,欲与秦联合,亦兴兵攻齐。燕与齐有宿怨。于是,秦、楚、燕与三晋频繁活动,图谋合纵伐齐。
公元前284年,秦昭王分别与魏昭王、韩厘王在宜阳、新城会晤。燕昭王则亲赴赵国与赵惠文王会晤,组成了燕、秦、韩、魏、赵五国合纵伐齐联军。
联军由燕国上将军乐毅统一指挥。五国联军首先在济水之西打败齐军主帅触子率领的齐军,接着又在秦周(今山东临淄西北)打败了齐将达子军队,达子本人战死。
乐毅及时遣还秦、韩军队,分魏国军队攻占故宋地,遣赵国军队攻取河间(今河北献县东南),自己则率领燕国军队长驱直入,攻占了齐都临淄,尽取“齐宝、财物、祭器输之燕”。齐缗王从临淄出逃到卫国,旋即又回到莒。
此时,楚国放弃了原来与秦等联合攻齐的策略,转而派淖齿率兵救齐。但楚国救齐强楚的意图并不坚定,后来,淖齿擅杀了齐缗王。
公元前279年,赵惠文王应秦昭王邀,在渑池(今河南渑池西)会晤。赵惠文王由赵卿蔺相如陪同前往,临行前与廉颇相约,如三十日不返,则立太子以绝秦望。渑池会后,秦、赵修好。
同年,齐将田单凭借孤城即墨(今山东平度东南)抵抗燕国,时年,燕昭王死,燕惠王继位,
田单用计,间疏燕君臣。燕惠王果然中计,派骑劫代替乐毅为统帅。田单再用“火牛阵”大破燕军,大举反攻,收复沦陷的70余城,史称“田单复国”。但此时,齐国已经元气大伤,无力再图霸业。
在与赵国修复关系后,秦国便加紧对楚国的进攻。其实早在公元280年,秦国便已经开始对楚作战,秦将司马错攻楚,秦白起攻楚,取邪、邓、西陵,楚割让上庸、汉北地。
公元前279年,秦分兵两路攻楚,一路由白起率军攻陷楚之邓城后,向鄢(yān今宜城北)进逼;另一路由秦蜀郡守张若率水陆之军东下,向楚国的巫郡及江南地进军。鄢是楚国的别都,历来鄢郢(yǐng)连称。它离楚都郢很近,是郢都北边的门户,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楚国为了保卫鄢、郢,调动了主力部队与秦军在鄢决战。白起攻城不下,引鄢水灌城破之。
到了公元前278年,白起更进一步攻下了郢都,又西烧夷陵(陵名,楚先王陵墓区),楚顷襄王兵散,遂不复再战,东北保于陈城。白起接着东攻至竞陵(今湖北潜江西北)、安陆等地,南攻至洞庭湖一带,设置南郡(郡治郢)。
此时,流亡在江南的屈原,悲愤异常,痛感主昏臣奸,国族前途黯淡无光,父老乡亲又惨遭屠杀、颠沛流离之苦,他在极度苦闷、完全绝望的心情中写下《哀郢》和《惜往日》后,投汨罗江自尽。
当时是农历五月五日,屈原约为六十二岁左右。今天,人们仍然在端午节以吃粽子和赛龙舟来纪念他。
当年与秦相争的南楚东齐均以衰弱,唯有北方的赵国能一挡兵峰。
公元前270年,秦国攻赵,包围了赵国的重镇阏(yān)与(今山西和顺)。赵将赵奢率军救赵,出奇计,大败秦军。
而这只是秦赵间的一次试探。秦国不会善罢甘休,阏与只不过是十年后那场悲壮惨烈的长平之战的预告。山雨欲来风满楼!
生则大争,死则大统,这是屈原的时代,也是他们的时代,兴与悲、血与泪都在其中。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曾枝剡[yǎn]棘,圆果抟[tuán]兮。
青黄杂糅,文章烂兮。
精色内白,类任道兮。
纷緼宜修,姱[kuā]而不丑兮。
嗟尔幼志,有以异兮。
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
深固难徙,廓其无求兮。
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
闭心自慎,终不失过兮。
秉德无私,参天地兮。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淑离不淫,梗其有理兮。
年岁虽少,可师长兮。
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
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
思蹇[jiǎn]产之不释兮,曼遭夜之方长。
悲秋风之动容兮,何回极之浮浮。
数惟荪之多怒兮,伤余心之忧忧。
愿摇起而横奔兮,览民尤以自镇。
结微情以陈词兮,矫以遗夫美人。
昔君与我诚言兮,曰黄昏以为期。
羌中道而回畔兮,反既有此他志。
憍[jiāo]吾以其美好兮,览余以其修姱。
与余言而不信兮,盖为余而造怒。
愿承闲而自察兮,心震悼而不敢。
悲夷犹而冀进兮,心怛伤之憺憺。
兹历情以陈辞兮,荪详聋而不闻。
固切人之不媚兮,众果以我为患。
初吾所陈之耿著兮,岂至今其庸亡?
何独乐斯之謇[jiǎn]謇兮?愿荪美之可光。
望三王以为像兮,指彭咸以为仪。
夫何极而不至兮,故远闻而难亏。
善不由外来兮,名不可以虚作。
孰无施而有报兮,孰不实而有获?
少歌曰:
与美人抽思兮,并日夜而无正。
憍吾以其美好兮,敖朕辞而不听。
倡曰:
有鸟自南兮,来集汉北。
好姱佳丽兮,牉独处此异域。
惸[qióng]茕[qióng]独而不群兮,又无良媒在其侧。
道卓远而日忘兮,愿自申而不得。
望北山而流涕兮,临流水而太息。
望孟夏之短夜兮,何晦明之若岁?
惟郢路之辽远兮,魂一夕而九逝。
曾不知路之曲直兮,南指月与列星。
愿径逝而未得兮,魂识路之营营。
何灵魂之信直兮,人之心不与吾心同!
理弱而媒不通兮,尚不知余之从容。
乱曰:
长濑湍流,溯江潭兮。
狂顾南行,聊以娱心兮。
轸石崴嵬,蹇吾愿兮。
超回志度,行隐进兮。
低徊夷犹,宿北 姑兮。
烦冤瞀[mào]容,实沛徂兮。
愁叹苦神,灵遥思兮。
路远处幽,又无行媒兮。
道思作颂,聊以自救兮。
忧心不遂,斯言谁告兮。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zōu]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
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朝搴[qiān]阰[pí]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
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
杂申椒与菌桂兮,岂惟纫夫蕙茝[chǎi]!
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何桀纣之猖披兮,夫惟捷径以窘步。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
岂余身之殚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
荃不查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
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
指九天以为正兮,夫惟灵修之故也。
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
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
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
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
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
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kǎn]颔亦何伤。
掔[qiān]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
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lí]纚。
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余虽好修姱以鞿[jī]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
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忳郁邑余侘傺[chì]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
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
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
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
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
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
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
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
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
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女嬃[xū]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
曰:
「鲧婞直以亡身兮,终然夭乎羽之野。
汝何博謇而好修兮,纷独有此姱节?
薋[cí]菉葹以盈室兮,判独离而不服。」
众不可户说兮,孰云察余之中情?
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
依前圣以节中兮,喟凭心而历兹。
济沅、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敶词:
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
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衖。
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
固乱流其鲜终兮,浞又贪夫厥家。
浇身被服强圉兮,纵欲而不忍。
日康娱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颠陨。
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
后辛之菹醢[hǎi]兮,殷宗用而不长。
汤、禹俨而祗敬兮,周论道而莫差。
举贤才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
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
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
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
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
不量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
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
揽茹蕙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
跪敷衽以陈辞兮,耿吾既得此中正。
驷玉虬以桀鹥[yī]兮,溘埃风余上征。
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
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
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pèi]乎扶桑。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
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
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
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
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
时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而延伫。
世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
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绁马。
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
溘吾游此春宫兮,折琼枝以继佩。
及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
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
解佩纕以结言兮,吾令謇修以为理。
纷总总其离合兮,忽纬繣[huà]其难迁。
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
保厥美以骄傲兮,日康娱以淫游。
虽信美而无礼兮,来违弃而改求。
览相观于四极兮,周流乎天余乃下。
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
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
雄鸠之鸣逝兮,余犹恶其佻巧。
心犹豫而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
凤皇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
欲远集而无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遥。
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
理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固。
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
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
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能忍而与此终古?
索琼茅以筳篿[tuán]兮,命灵氛为余占之。
曰:
「两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
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
曰:
「勉远逝而无狐疑兮,孰求美而释女?
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
世幽昧以昡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恶?
民好恶其不同兮,惟此党人其独异!
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
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岂珵美之能当?
苏粪壤以充祎兮,谓申椒其不芳。
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心犹豫而狐疑。
巫咸将夕降兮,怀椒糈[xǔ]而要之。
百神翳其备降兮,九疑缤其并迎。
皇剡剡其扬灵兮,告余以吉故。
曰:
「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
汤禹俨而求合兮,挚咎繇而能调。
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
说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
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举。
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
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
恐鹈鴃[jué]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
何琼佩之偃蹇兮,众薆[ài]然而蔽之。
惟此党人之不谅兮,恐嫉妒而折之管家婆一码一肖资料大全水果。
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
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
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
余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
委厥美以从俗兮,苟得列乎众芳。
椒专佞以慢慆兮,樧[shā]又欲充夫佩帏。
既干进而务入兮,又何芳之能祗?
固时俗之流从兮,又孰能无变化?
览椒兰其若兹兮,又况揭车与江离?
惟兹佩之可贵兮,委厥美而历兹。
芳菲菲而难亏兮,芬至今犹未沬。
和调度以自娱兮,聊浮游而求女。
及余饰之方壮兮,周流观乎上下。
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历吉日乎吾将行。
折琼枝以为羞兮,精琼爢以为粻。
为余驾飞龙兮,杂瑶象以为车。
何离心之可同兮?吾将远逝以自疏。
邅[zhān]吾道夫昆仑兮,路修远以周流。
扬云霓之晻蔼兮,鸣玉鸾之啾啾。
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
凤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
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与。
麾蛟龙使梁津兮,诏西皇使涉予。
路修远以多艰兮,腾众车使径待。
路不周以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
屯余车其千乘兮,齐玉轪而并驰。
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
抑志而弭节兮,神高驰之邈邈。
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媮乐。
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
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
乱曰:
已矣哉!
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
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
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
出国门而轸怀兮,甲之朝吾以行。
发郢都而去闾兮,怊荒忽之焉极。
楫齐杨以容与兮,哀见君而不再得。
望长楸而太息兮,涕淫淫其若霰。
过夏首而西浮兮,顾龙门而不见。
心婵媛而伤怀兮,眇不知其所蹠。
顺风波以从流兮,焉洋洋而为客。
凌阳侯之泛滥兮,忽翱翔之焉薄。
心絓结而不解兮,思蹇产而不释。
将运舟而下浮兮,上洞庭而下江。
去终古之所居兮,今逍遥而来东。
羌灵魂之欲归兮,何须臾而忘反。
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远。
登大坟以远望兮,聊以舒吾忧心。
哀州土之平乐兮,悲江介之遗风。
当陵阳之焉至兮,淼南渡之焉如。
曾不知夏之为丘兮,孰两东门之可芜。
心不怡之长久兮,忧与愁其相接。
惟郢路之辽远兮,江与夏之不可涉。
忽若去不信兮,至今九年而不复。
惨郁郁而不通兮,蹇侘傺而含戚。
外承欢之汋约兮,谌荏弱而难持。
忠湛湛而愿进兮,妒被离而障之。
尧舜之抗行兮,瞭杳杳而薄天。
众谗人之嫉妒兮,被以不慈之伪名。
憎愠惀之修美兮,好夫人之慷慨。
众踥蹀而日进兮,美超远而逾迈。
乱曰:
曼余目以流观兮,冀一反之何时。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夜而忘之。
惜往日之曾信兮,受命诏以昭时。
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
国富强而法立兮,属贞臣而日娭。
秘密事之载心兮,虽过失犹弗治。
心纯庞而不泄兮,遭谗人而嫉之。
君含怒而待臣兮,不清澄其然否。
蔽晦君之聪明兮,虚惑误又以欺。
弗参验以考实兮,远迁臣而弗思。
信谗谀之溷浊兮,盛气志而过之。
何贞臣之无罪兮,被离谤而见尤。
惭光景之诚信兮,身幽隐而备之。
临沅湘之玄渊兮,遂自忍而沈流。
而绝名兮,惜壅君之不昭。
君无度而弗察兮,使芳草为薮幽。
焉舒情而抽信兮,恬死亡而不聊。
独障壅而蔽隐兮,使贞臣为无由。
闻百里之为虏兮,伊尹烹于庖厨。
吕望屠于朝歌兮,宁戚歌而饭牛。
不逢汤武与桓缪兮,世孰云而知之。
吴信谗而弗味兮,子胥死而后忧。
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
封介山而为之禁兮,报大德之优游。
思久故之亲身兮,因缟素而哭之。
或忠信而死节兮,或訑谩而不疑。
弗省察而按实兮,听谗人之虚辞。
芳与泽其杂糅兮,孰申旦而别之。
何芳草之早殀兮,微霜降而下戒。
谅聪不明而蔽壅兮,使谗谀而日得。
自前世之嫉贤兮,谓蕙若其不可佩。
妒佳冶之芬芳兮,嫫母姣而自好。
虽有西施之美容兮,谗妒入以自代。
愿陈情以白行兮,得罪过之不意。
情冤见之日明兮,如列宿之错置。
乘骐骥而驰骋兮,无辔衔而自载。
乘氾泭以下流兮,无舟楫而自备。
背法度而心治兮,辟与此其无异。
宁溘死而流亡兮,恐祸殃之有再。
不毕辞而赴渊兮,惜壅君之不识。
朕幼清以廉洁兮,身服义而未沫。
主此盛德兮,牵于俗而芜秽。
上无所考此盛德兮,长离殃而愁苦。
帝告巫阳曰:“有人在下,我欲辅之。
魂魄离散,汝筮予之。”
巫阳对曰:“掌梦! 上帝其难从;
若必筮予之, 恐后之谢,不能复用。”
巫阳焉乃下招曰:
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干, 何为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 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
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兮!
不可以讬些。
魂兮归来!
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雄虺九首,往来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归来兮!
不可久淫些。
魂兮归来!
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渊,爢散而不可止些。
幸而得脱,其外旷宇些。
赤蚁若象,玄蜂若壶些。
五谷不生,丛菅是食些。
其土烂人,求水无所得些。
彷徉无所倚,广大无所极些。
归来兮!
恐自遗贼些。
魂兮归来!
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
归来兮!
不可以久些。
魂兮归来!
君无上天些。
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
豺狼从目,往来侁侁些。
悬人以嬉,投之深渊些。
致命于帝,然后得瞑些。
归来!
往恐危身些。
魂兮归来!
君无下此幽都些。
土伯九约,其角觺觺些。
敦脄血拇,逐人伂駓駓些。
参目虎首,其身若牛些。
此皆甘人,归来!
恐自遗灾些。
魂兮归来!
入修门些。
工祝招君,背行先些。
秦篝齐缕,郑绵络些。
招具该备,永啸呼些。
魂兮归来!
反故居些。
天地四方,多贼奸些。
像设君室,静闲安些。
高堂邃宇,槛层轩些。
层台累榭,临高山些。
网户朱缀,刻方连些。
冬有穾厦,夏室寒些。
川谷径复,流潺湲些。
光风转蕙,氾崇兰些。
经堂入奥,朱尘筵些。
砥室翠翘,挂曲琼些。
翡翠珠被,烂齐光些。
蒻阿拂壁,罗帱张些。
纂组绮缟,结琦璜些。
室中之观,多珍怪些。
兰膏明烛,华容备些。
二八侍宿,射递代些。
九侯淑女,多迅众些。
盛鬋不同制,实满宫些。
容态好比,顺弥代些。
弱颜固植,謇其有意些。
姱容修态,絚洞房些。
蛾眉曼睩,目腾光些。
靡颜腻理,遗视矊些。
离榭修幕,侍君之闲些。
悲帷翠帐,饰高堂些。
红壁沙版,玄玉梁些。
仰观刻桷,画龙蛇些。
坐堂伏槛,临曲池些。
芙蓉始发,杂芰荷些。
紫茎屏风,文缘波些。
文异豹饰,侍陂陁些。
轩辌既低,步骑罗些。
兰薄户树,琼木篱些。
魂兮归来!
何远为些?
室家遂宗,食多方些。
稻粢穱麦,挐黄梁些。
大苦醎酸,辛甘行些。
肥牛之腱,臑若芳些。
和酸若苦,陈吴羹些。
胹鳖炮羔,有柘浆些。
鹄酸臇凫,煎鸿鸧些。
露鸡臛蠵,厉而不爽些。
粔籹蜜饵,有餦餭些。
瑶浆蜜勺,实羽觞些。
挫糟冻饮,酎清凉些。
华酌既陈,有琼浆些。
归来反故室,敬而无妨些。
肴羞未通,女乐罗些。
敶钟按鼓,造新歌些。
《涉江》《采菱》,发《扬荷》些。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嬉光眇视,目曾波些。
被文服纤,丽而不奇些。
长发曼鬋,艳陆离些。
二八齐容,起郑舞些。
衽若交竿,抚案下些。
竽瑟狂会,搷鸣鼓些。
宫庭震惊,发<激楚>些。
吴歈蔡讴,奏大吕些。
士女杂坐,乱而不分些。
放敶组缨,班其相纷些。
郑卫妖玩,来杂陈些。
《激楚》之结,独秀先些。
菎蔽象棋,有六簙些。
分曹并进,遒相迫些。
成枭而牟,呼五白些。
晋制犀比,费白日些。
铿钟摇簴,揳梓瑟些。
娱酒不废,沈日夜些。
兰膏明烛,华灯错些。
结撰至思,兰芳假些。
人有所极,同心赋些。
酎饮尽欢,乐先故些。
魂兮归来!
反故居些。
乱曰:
献岁发春兮,汨吾南征。
菉蘋齐叶兮,白芷生。
路贯庐江兮,左长薄。
倚沼畦瀛兮,遥望博。
青骊结驷兮,齐千乘。
悬火延起兮,玄颜烝。
步及骤处兮,诱骋先。
抑骛若通兮,引车右还。
与王趋梦兮,课后先。
君王亲发兮,惮青兕。
朱明承夜兮,时不可以淹。
皋兰被径兮,斯路渐。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兮归来,哀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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